顧灕湘

迷你小小帐--凤初时专区

《双生阙》四

易公子,你方才想问什么?齐之侃挥退守将,思及易柏辰适才问话被打断,反问道。

我原本是想问,你会不会决定前往截水城,可我刚才就知道答案了......

截水城,真的是截水城!是那个齐之侃被围了半月,最后因兵粮不足,民心思变而被迫放弃的截水城。

为什么他易柏辰的命这么坎坷啊?先是因为头痛而差一点一命呜呼,接着便是灵魂出窍,再后来更是穿越时空,现在可好,还得要想想如何该拯救齐之侃和天玑国。

......

请问他一个连“非死不可”都还没有拼全,高考低空飞过考入大学的穷苦小明星,脑袋瓜子里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台词歌词舞蹈的穷苦小明星,哪里会有什么惊天动地可反败为胜的良策?

易柏辰心如死灰。

难不成,历史还要再一次重演吗?

易公子,你的反应为何如此古怪?是否与遖宿的一战在截水城发生变故?齐之侃察觉出端倪,又忆及易柏辰是未来穿越而来,或许早已对截水城之事略有所闻,他心中一惊,不禁追问。

齐将军,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哦......易柏辰声音沙哑,将截水城一事娓娓道来。齐之侃愈听愈是震惊,他忍不住垂下头,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碗沿,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没想到,截水城居然是以这种情况之下失守。截水城乃是军事重地,为天玑边防最后一道关隘,一旦失守,遖宿军便可长驱直入,迫至睢炴。一但如此,即使他真为将星转世,他仍难以挽回颓势。

他是天玑的将军,更是阿猇的将军。明知如此,他为何要弃守截水,置天玑,置阿猇于不顾?他为何还还将截水城拱手让人,辜负阿猇对他的信任?他为何要如此!齐之侃内心大恸,更是自责难当。他无力垂下眉眼,左手伸入衣襟,狠狠握住虎符,眼眶微红。

执剑守社稷,铁马踏山河,这该是他应当去做,亦是他必须去做。可为何结局将是如此?武死战,文死谏,他为武将,血溅沙场,马革裹尸乃是理所当然。可他从没想到,自己却亲手葬送了社稷江山,他居然落荒而逃了!

齐之侃从未曾忘,拜将当日,蹇宾为他亲手披上战甲。蹇宾是一国之君,龙体尊贵,穿盔戴甲一事根本用不得他亲自动手。齐之侃几欲阻止,蹇宾只消一个眼神,便教齐之侃僵立原地,手足无措,只得任由蹇宾细细为他穿戴好战甲。

齐之侃目不转睛地看着蹇宾,丝毫没有避嫌之意。蹇宾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,抬头冲他浅笑,齐之侃只觉心跳如擂,耳根发热,忙羞赧地垂头蹇。宾见状不禁玩心大起,对着齐之侃又是拍肩又是牵手。看着素来冷静自持的小齐方寸大乱,又偏偏不敢回绝,蹇宾玩得可是不亦乐乎,心情大悦。

“小齐,从今尔后,你就是天玑的上将军了。”

齐之侃抬眸颔首,凝视着蹇宾的目光坚定不移他庄重而缓慢跪下,眼前是蹇宾含笑呷茶,看着他于竹屋前的桃花树下舞剑,连声称好;又是蹇宾于开国大典上傲然而立,朗声吟诵誓词,华裾鹤氅下是单薄的身子;再是蹇宾夙夜匪懈,焚膏继晷,纵使入睡亦不得安眠,剑眉紧皱,不见舒展,眉目间尽是愁烦。齐之侃只觉喉间干涩,如火灼烧,肩上如负压着千军万马,乃至整个社稷江山。

纵使山河万里,仍不及眼前之人。

蹇宾一惊,没来及搀扶,便闻齐之侃一字一句,哑声道:“承君器重,无以为报,愿肝脑涂地,以谢君恩。”

蹇宾闻言默然,齐之侃未闻回应,不禁一慌,暗忖自己是否失言,心中多了数分气恼。他总是如此,不经意间便惹阿猇生气,阿猇忧心之事已多,一是朝廷内大司命爪牙众多,盘根错节,难以连根拔起;二是天玑笃信巫仪已久,久兴“君权神授”之说,行事备受制肘;再是中垣四国并立,称霸一方,各国皆有逐鹿中恒,一统天下之意,天玑刚立国不久,可谓是根基未稳,岌岌可危。阿猇为国事已是忧心忡忡了,他偏偏还要火上添油,实在不该。

“小齐,我最不喜欢你说这些生生死死的话了。”蹇宾淡然地看了他一眼,不愠不火地撂下一句,便拂袖走向案桌,批起奏折。

齐之侃一脸为难地看着他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看样子,阿猇似乎气得不轻说,连“本王”亦不愿说了。半晌,他方浅浅叹了口气,眼神略显失落地向蹇宾拱手:“属下......未将先行告退。”齐之侃见蹇宾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,便知自己再次失言,匆匆改口。

他低垂着头缓缓退了出去,却在转身踏出门口之际,却忽地比蹇宾唤住:“小齐”齐之侃回头,却见蹇宾目光灼灼,温软悦耳的声音一下一下凿在齐之侃的心上:“国师曾言,天玑先祖故得西方神君庇佑,故天玑尚白,以虎为记西方神君主司征战杀伐小齐,国师既说你是将星,那必受神君所护,你定必不殒“。

齐之侃半是惊讶半是诧异,在蹇宾的注视下不自觉垂首,耳朵绯红。他只觉心跳如雷,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,可又怕惊扰了眼前人。他斟酌用词,支支吾吾了半天,话至嘴边,却徒留一句:“未将,定不负王上所托。”

他虽不曾相信相信任何怪力乱神之事,但若世间当真有神,可保人一世安康,他齐之侃对天发誓,这一生不论何故,他定必护阿猇一世周全。就算他无法光明正大地陪伴在他左右,他亦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他一切安好,他亦已心满意足他怕他会跟丢,那他便一直随他左右,寸步不离;他若要他离开,他绝无二言,亦不会穷追不舍。只要是阿猇说的,难怕要他粉身碎骨,他亦心甘情愿既是如此,他为何还要弃守截水,将他心尖上的人迫上如斯绝地?齐之侃没法想像,若是截水一破,兵临城下之际,阿猇该是如何孤军奋战。

他到底在作甚!

察觉到齐之侃的悲痛,易柏辰浅浅叹了口气,犹豫片刻,方道:其实,齐将军你不要这么担心,现在你还没有出发前往截水城,一切都会有转机的如果你早一点做准备的话,或许可以扭转历史。

虽然说他一个生于现代的人,对于古代军事一窍不通,可他知道清楚所有事情的发展和结局,也算是可以为齐之侃提供一个方向。

管他会不会改变历史,反正“刺客列传”本就是一个剧本,一切都是架空的,即使历史受改变,亦不会出现什么蝴蝶效应影响未来。可齐之侃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,蹇宾亦然,他终不能眼睁睁看着历史再度重现,然后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。

更重要的是,他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他来到这个世界,似乎是想借他的手改变什么,他现在寄居在齐之侃的身体,首当其冲应该就是齐之侃。假如齐之侃出事的话,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。

所以无论如何,他都是希望可以帮助齐之侃改变截水城一役的结局,改变蹇宾的命运。

齐之侃闻言,内心重重一颤。他轻瞌眼睛,再次睁眼,目光已然回复最初,坚定凌厉,杀伐果断。

幸得易公子提醒,我现在已知该如何处理。既然遖宿王打算围城半个月,又欲派人入城混淆视听,以扰乱我军心,那我只得出此下策。齐之侃将虎符收回襟中,又闻易柏辰道:!加油,齐将军我支持你不禁暗笑他挥了挥手,唤来了守将。

“传我口喻,马上让李都统带领士兵前往截水城,在三日内疏散全城居民,将他们安置至附近淮安,破水,岭东三城。切记,必须要无声无息地进行,绝不可走漏任何风声“齐之侃顿了顿,续道:‘另外,从今日起,必须维持粮食用度不变,若有违者,军法处理’。

既然已遖宿欲断绝军队粮草,那他便增加储量;若遖宿欲以百姓安危要胁他,那他便疏散百姓,好让遖宿无从入手,惑乱军心。

兵来将挡,水来土淹。他齐之侃必要做好万全之策,以护截水城,乃至于天玑之安危。

阿猇,这是你呕心沥血才换来的天玑,你为了它受尽诸多委屈,即便我粉身碎骨,我亦会护它周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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睢炴,天玑皇城。

朝廷之上一片静谥,只闻奏折翻阅之声,若木华与一众大臣颤颤巍立立大殿一侧,面面相觑,谁也不敢作声。有好些大臣时而将目光投向龙座上沉默无言的蹇宾,或是转向若木华,望他可出言打破沉默。

要知道,从蹇宾入殿,至他登上皇座而来,可是一言不发。他们的君主喜怒无常,又擅于揣摩人心,可谁也不知这位年轻的君王到底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,恐怕就算素来与他形影不离的齐之侃也只得其一,不知其二,更遑论他们这群臣子了。再者如今,最得他信赖的齐之侃远赴战场,在这朝廷之上尚能与王上周璇的,恐怕只有侍奉天玑两代君主的国师若木华了。

若木华仿如未觉,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蹇宾,也不作声,似乎无意打破这朝廷的静谧。身后的奉常令见状,不禁拉了一把若木华,若木华回头愤然瞪他一眼,奉常令一惊,忙松手低头,嗫嚅道:“国师,你可是有何计策?”

“有何计策?”若木华窃笑,“王上此番不悦,恐怕是为那远赴战场的毛头小子。”他岂会不知蹇宾对齐之侃百般呵护,偏偏此刻那厮远在战场,情况未明,蹇宾自然是不悦。蹇宾与他素来不和,自从齐之侃来了之后,更是恨不得把他连根拔起,将那小子看得比他还重要。若木华自知自己斤量有多少,他可不会愚钝到自己去招惹蹇宾,让他可砌词入罪。

天子之怒,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。

现在只好让蹇宾自己发作了。

蹇宾面无由表情地翻阅着奏折,又闻殿中等人窃窃私语,心中怒火已然压抑不住,他蓦地将奏折一合,众人皆是一惊他们只见蹇宾负手而立,道:“本王让你们想办法筹集的粮草,可是有结果了?”蹇宾压抑着满腔怒火,冷冷看了众人一眼,有意无意地扫向国师。

国师仿如未觉,仍是低头不语,眉目间却满是笑意。大臣们见国师似乎无心答腔,皆显无措,却又不敢擅自汇报,只得垂首。蹇宾见状皱眉,不禁喝道:“?你们都是哑巴吗怎么没人回话”

“还是说,本王的话,你们现在不听了吗?”蹇宾凤眸圆瞪,猛地一拂袖,怒斥。

众人闻言虎躯皆是一震,纷纷下跪,齐声道:“臣等不敢。”

蹇宾闻言更是气结,不禁怒极反笑:!”好一个不敢现在本王问你们话,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,难道这还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吗还有什么不敢的!”蹇宾猛地一拍桌子,目光转向大农丞。

“韩爱卿,本王问你,本王让你筹集的粮草可是齐了?”

大农丞闻言,颤颤巍巍地出列,看了一眼蹇宾,后者目光深冷,他心中一惊,匆匆低头,答道:“臣无能,恐怕未能奉王上之命如期筹集足够粮草......”完了完了,天子之怒定是要降到他身上了。大农丞不禁为自己掐了一把冷汗。

话音未落,蹇宾的怒斥便如期而至:“本王给了你整整三天的时间筹集粮草,你居然跟本王说不够我等得起,莫非齐将军等得起,天玑可是又等得起吗!莫非筹集粮草当真如此困难?!”

蹇宾拂袖,用力将案上的东西一扫而尽,奏折,墨砚等纷纷落地大农丞吓到跪到在上,急道:“!王上息怒,臣无能,请王上息怒”众人见状,纷纷附和:“请王上息怒。”

息怒息怒息怒!他该当如何息怒?小齐此刻生死未卜,战况未明,他恨不得可立即奔往截水,看看他的小齐是否一切安好,是否不幸受伤,是否有不带眼的人冲撞了他,让他受了委屈可他知道,他为一国之主,断不可置黎民百姓于不顾,不守礼制;小齐见之,定是又遣士兵送他回城,反倒是为他们带来麻烦。

可他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待在睢炴!

自从他半月前得知小齐被遖宿大军包围,他便再也未曾得到他半分消息,无论是好是坏。想他平日出征,隔三差五便会差人从前线送来战报呈报军情,未段更会细心嘱咐,着他别再熬夜批改奏折,小心照顾身体云云,可从未如这此般音讯全无。他只得数着日子,估摸着粮草或将近耗尽,才急忙派人筹集粮草。

蹇宾亦曾派手下密探暗访截水,却从无一人带来着他满意的消息,无一不说截水城被遖宿大军重重包围,守围森严,近是滴水不漏,再靠近一步,怕是会引起遖宿军注意,根本无法接近截水。每每闻此,只教他更担心一分,寝食难安。

人道是小齐乃战神转世,为天玑之守护星,可保天玑盛世不倒,无一不对其下天枢五城的战功赞不绝口,诉说得天花乱坠。可自那遖宿一役,天玑折损了七万大军,小齐再也不是天玑的战神了。在国师的推波助澜之下,百姓备受愚弄,纷纷视小齐为灾星,流言四起。百姓愚昧无知也就罢了,可没想到低下那群官员亦是如此,战报刚回不久,翌日便见他们居然亦纷纷上奏,要求罢免小齐,褫夺其军权,更甚有人提出应当处死他。

儿戏,当真儿戏!当日对小齐多是赞誉,奉其为战神,此刻却视其为毒瘤,恨不得除之而后快!繁重虎纹广袖之下,蹇宾双拳已是紧握。他环视众人,内心竟升起一股悲凉。

若木华见苗头不对,也顾不得会否殃及池鱼,急忙上前安抚:“王上啊,天玑不久前才历经粮食减产六成,官仓,粮仓绝大多数的存粮已用作振灾之用。在匆忙间筹集粮草,恐怕是过于仓促。”

“那依国师之见,要如何才能尽快筹集足够粮食运往截水?”蹇宾冷哼,睥睨地看着国师。“你倒是说说看,有何办法?”

“这......”国师没料到蹇宾道竟出此一问,略显慌乱,脑中略过数计,可均不成气候。思索片刻,国师斟酌用词,正欲回答,却忽见一小将灰头土脸地赶入中庭,至蹇宾跟前蓦地一跪,将手上信纸递上:“王上,前方传来战报,齐将军率领三万士兵军,暂时将遖宿大军击退,退至十里以外,截水城暂时安全“。

蹇宾接过战报,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展信匆匆阅毕,眉眼方染上一抹笑意国师见状,心里很不是滋味,却又不得不上前恭贺:“王上,你看......”

话未毕,又见蹇宾皱起眉头,道:“小齐......齐将军现在如何”国师愕然地看着蹇宾,见他无意理会,只得在心里暗骂齐之侃一声,悻悻然地退回去。

“回王上,齐将军无恙。”

“本王知道了。”蹇宾暗吁口气,此刻才真正了放下心来。他眉目舒展,心情大好地挥退小将,“下去领赏吧。”

“谢王上恩典。”小将拱手谢礼,退了下去。

“本王看诸位卿家也有些乏了,退朝罢了。”蹇宾下了旨意,便无意再管廷上众人,拂袖离去。众臣暗吁口气,正欲抬袖擦汗,匆见蹇宾转身,又急忙挺直身子。

“韩爱卿,本王再给你三日时间集粮”蹇宾冷哼一声,听到大农丞冷汗涔涔,“不若,你便拿人头来见我。”未了,蹇宾补上一句,又看了国师及奉常令一眼,方转身踏出大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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